“微糖微茶微酒精，抗炎抗癌抗氧化”

　　一句标签式的公关传播话术，精准击穿都市中产的焦虑。在当下强调控糖、低卡、益生菌的节奏下，康普茶(Kombucha)正因其完美契合“朋克养生”的逻辑在全球破圈。一份来自市场研究与咨询公司MarketsandMarkets的报告显示，从2016到2020年，康普茶每年的市场增长率达25%，北美地区作为最大的消费市场曾一度占据全球39.4%的销售份额。

　　至近年，欧美明星卡戴珊和Lady Gaga等的街拍展示，“田柾国推荐”，“小红书博主疯狂种草”，可口可乐、百事争相收购，星巴克、盒马等上架类型产品，康普茶一步步爬进都市青年白领的“健康”消费清单，成为咖啡和酒的新一代“贵替”。

(图片来源：小红书博主种草截图)

　　村口的翠花改名Lily后，身价暴涨。

　　康普茶这款由“糖+茶+菌种”发酵成的气泡饮料，正从山姆、盒马的冷柜到Wagas等轻食餐厅的菜单，从文艺风的咖啡店到追求“去班味”的小酒馆，以融入极具ins风格的照片形式，在青年白领们的朋友圈中C位出道。如果此时刚好有一位追赶过上世纪80年代浪潮的“阿姨”经过，不妨让她品尝一口这新一代“贵替”，她定会喜上眉梢并大声告诉你：“这东西，我 ，保熟！”

(图片来源：小红书博主@JILI-LAB“艺术美食”)

　　上世纪80年代曾有过一段全民养菌的“发酵热潮”，在东北，几乎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摆着培养红茶菌的玻璃罐，红茶菌的菌膜像“肥肉”一样漂浮在里面，之后大姨们以红茶菌为底，再加上茶水和糖，经过两次发酵便成了当年的“快乐水”，这和现今的康普茶制作流程如出一辙。

　　“大姨们”坚信红茶菌是个好东西！因为它是“活”的。

(图片来源：孔夫子旧书网“上世纪80年代宣传红茶菌功效的书籍”)

　　事实上，红茶菌主要指那层漂浮着的乳白色菌母，它是由醋酸菌和酵母菌为主组成的菌群共生体，学名SCOBY(Symbiotic Culture of Bacteria and Yeast)，它长得像一块肥肉，发酵完茶水倒出后，这块菌母还能继续使用。只要定期加新茶水和白糖，甚至还能切分繁殖，能一直“活”下去。

　　在当年，很多人觉得这种活菌能缓解肠胃不适，红茶菌也因此得名“胃宝”，与打鸡血、喝凉水、吃醋蛋并列为民间四大秘方，号称包治百病、延年益寿。连街坊串门都必先品鉴对方的“胃宝”，邻里间互赠红茶菌苗，“以菌会友”更成为日常习惯。

　　艺术家姜昆曾表演相声《红茶菌和打鸡血》讽刺了这场闹剧，但仍挡不住大妈们“养菌如养儿”的热情。

(图片来源：小红书博主@晒黑的小秋)

　　坊间当时还有传说，1971年，一名日本教师在高加索发现了“长寿村秘方”，当地家家户户都有巨型菌缸来储备菌茶。在她的自述中，饮用这种菌茶后，她的高血压、白内障都有所好转。后来，这款“神仙水”迅速在日本掀起热潮。1981年出版的《红茶菌与健康长寿》记载，红茶菌在日本的饮用者最多时达到了300万人。这个传说经过当年的媒体报道，也成为红茶菌爆火的有力条陈。

　　直到90年代，红茶菌才成为跌落神坛的“智商税”。因家庭自制的手法导致杂菌污染，喝出虫子、中毒的案例频发，卫生部门一纸禁令，红茶菌迅速退潮。东北大姨们含泪倒掉攒了半年的菌液，不禁感叹“潮流比菌群死得还快”。

　　地球村是圆的。1995年，一个叫GT's Kombucha的美国品牌横空出世，创始人GT Dave发现了康普茶的商业潜力，15岁的他相信自己发现了“东方神秘力量”。随后，受他母亲饮用康普茶抗癌事迹的启发，他将“妈妈靠康普茶延缓肿瘤扩散”的故事讲进了美国主流健康市场的心坎里，并与素食主义的全食超市(Whole Foods)合作，在几年内便完成了数亿美元的生意规模，也让康普茶在北美市场有了和碳酸饮料争夺超市货架C位的勇气。

　　从“80年代的平民‘药水’”到“新世纪男女挚爱的健康标配”，这场潮流的起落让不明觉厉的网友惊呼“原来我奶奶玩剩下的，是北美中产的‘命’！”。

(图片来源：INS kombucha 截图)

　　“火”的秘密是有关发酵的想象与精准的消费叙事。康普茶之所以爆火，离不开其产品定位所表达的“健康故事”，正好对应了当下都市青年白领这一普遍具备“健康焦虑症候群体”的内心渴求点。

　　抗糖理念：这种微微冒着气泡的发酵茶饮虽然口感上类似碳酸饮料，但含糖量却远远低于可乐等老牌快乐水。从已经被可口可乐收购的MOJO，这家曾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康普茶品牌来看，其旗下康普茶每瓶含糖量仅6～9.4g(330ml/瓶)，而可口可乐的含糖量是每罐40g(375ml/罐)。对控糖“刚需”人士来说，这就是完美的“老牌快乐水”替代。

　　发酵因素：古老的发酵工艺，它能将大分子营养物质分解为小分子，帮助人体更好吸收。比如乳糖不耐受的人可以喝舒化奶从而减少不适。以Wagas为代表的部分轻食餐饮店便以发酵饮品的定位上架了康普茶产品，同时推出石榴博士、莓桑热舞、生姜朋克等特别口味。对于加班、熬夜、外卖三重打击下的白领群体来说，果蔬部分的维生素B1/B2/B6/B12/C，可调节免疫、促进代谢，“茶多酚”可抗炎抗氧化、降低血糖血脂，一杯康普茶或许能直接一次性解决“健康焦虑”带来的烦恼，哪怕是带来一点“尽可能的健康”。

　　益生菌概念：卖家宣称以“醋酸菌”“酵母菌”“乳酸菌”，可改善菌群失衡，维持肠道健康。加上发酵工艺后所产生的“后生元”，不仅能提高食物的营养密度，还具备抗炎、调节免疫等益生作用，对肠道乃至整个身体都不无裨益。对于当代精致妈妈来说，买给孩子用来提高免疫力，总归聊胜于无。

(图片来源：Wagas 沃歌斯(官方微信))

　　尽管当下研究发现，发酵产生的菌群确实可能有益肠道，但瓶装产品经过灭菌处理，活性早已大打折扣。在动物实验和微生物研究中，康普茶靠着茶叶和发酵出来的各种生物活性物质，确实表现不俗。但当这些效果迁移到人体实验时，尚未有充分、可靠的科学证据支撑它“包治百病”。

　　另外茶多酚确实存在，但一杯康普茶的剂量远不及一杯绿茶。还有部分商家为适应口感，也偷偷在产品中加入过量的糖，早已超过同体积下碳酸饮料的含糖量。但经过各类营养物质堆叠可能达到的神奇效果，依旧能牵动消费者对于发酵茶最美好的想象。

　　“我喝的不是饮料，是生活方式”。星巴克里端康普茶的年轻人，和拎着保温杯的中年人形成奇妙镜像。向来以猎奇、新潮标榜自己的部分白领人群早已认定，一张带有康普茶的朋友圈，便极可能成为表达生活态度和观点的有力输出。还有一些商家打着“自制菌群”“活菌”“手工发酵”等产品标签，将一杯康普茶的价格提升至近70元人民币时，部分白领人群也以“贵有贵的道理”“毕竟是手工制作”等认知逻辑，将自己牢牢绑定在“高端受众群体”的模型内。

　　所以，对于康普茶，这款“出口转内销”的现象级产品来说，精准地讲好消费叙事，引发无限的想象空间至关重要，因为这两项一旦做好，在消费者的脑海里就会形成“故事里的事，说是就是不是也是，故事里的事，说不是就不是，是也不是”的自我闭环。(读着读着就唱起来的请举手)

(图片来源：小红书博主@红书研酒书)

　　“海归派”康普茶能否走上“胃宝”的老路？端着一杯“活菌精酿”，仿佛瞬间跻身“精致生活圈层”。尽管当下康普茶在都市白领圈层持续蔓延，但这种“有生命、会呼吸”的发酵饮品，如何持续戳中现代人“健康焦虑”的“心巴”，还有待进一步观察。不过据博研咨询数据预测：中国康普茶市场规模预计2025年突破130亿元，年增速超20%。现在，继星巴克、盒马、山姆之后，元气森林、喜茶等品牌也争相入局，试图复制元气森林的“0糖”神话。

　　康普茶的轮回，本质是一场关于“健康”的集体想象。它曾是奶奶辈的厨房实验，如今成了中产的社交货币，未来或许还会变身“元宇宙数字饮品”。所以，五一假期即将到来，你会约朋友来一场仅有康普茶的CITY WALK吗？(完)

　　(原载于微信公众号“新瞰见”，作者：张桐，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。部分数据及新闻素材取自：MarketsandMarkets、博研咨询、京东消费研究院、ITBEAR、中山六院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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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黄晨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