隐秘的角落里，有人闷声发财。

　　成人用品类目的销售额已连年增长，数据显示，市场规模正以年复合23%的增速冲向2000亿元。从“羞于启齿”，到一套套无人售货柜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幽暗角落，从“隐秘试探”，到如今外卖闪购30分钟直达、各类成人生活主题展上人头攒动。悄无声息间，一场似乎压抑了许久，奇特又蓬勃的市场浪潮正在兴起。

　　没有想象中的遮遮掩掩，如在今年的上海API情趣生活展上，拥挤的人流围绕在VR情趣互动装置、智能情趣家居套装等新奇玩法前大胆询问，小红书博主们发布各类新产品测评，评论区网友补充讨论着产品的功能迭代。还有如“低成本投入，高回报收益”“省心经营”“流量密码”等等痛点关键词式标签，吸引着越来越多的“副业投资人”们纷纷入局。一方面市场的积极反馈，一方面投资者们信心满满，成人用品的触手，只短短几年间便拨动了太多人的神经。一种既“快乐”又“躺赚”的行业论点，在人际中“蹿动”。

　　看一眼，就会“脸红”

　　大约在2018年前后，你是否也在互联网门户网站见过这样的弹窗？如“3万投资，快速开店”“无人售货，省心省力”“24小时营业”“不再看店员脸色”等等，成人用品无人售货柜，或是无人售货店加盟的广告，精准命中太多人心中“省心又暴利”这个“隐秘财富幻想”。

　　“投个几万块，就有一台机器日夜不间断地帮你赚钱，怎么能不心动呢？”张先生便是追赶浪潮的一员，典型的东北小伙，据中间人介绍他人长得有些黑，但生意经营得十分红火，算是这个赛道里的“老玩家”。第一次拨通电话后，张先生十分热情地介绍了他的投资经历。

　　“我干得不早，2019年吧，那时候赚了点钱，我就想着还得干点啥。看见广告，我就去找店面了。一套柜子，也用不了多大的地方，算上房租、加盟，一共用了5万多，我们这地方，租房子也便宜。”

　　张先生的第一家门店开在了东北的一座三线城市，据他回忆，是一处面积大概在20平方米内的临街门市房，门前街道不算冷清，每天人来人往还算热闹，只是简单装修，布置了两套无人售货柜，挂了招牌就开始营业了。

　　“刚开的时候还行，来的人挺多，但都是看个热闹。没几天就没人看了，甚至白天都躲着走。真有买的，也都是晚上来。我在对面观察过，就是有一个人在里面，后来的那个都不进，啥时候上一个走了，再转一圈进去买。我这地方选的是真不好，太显眼了。也有那种孩子家长，隔三岔五就来找，让我关门，说影响孩子身心健康，咱们也能理解，毕竟这东西，都是隐私不能露出来。”

　　“当时就选让厂家供货，真是不了解啊，供的货太一般了。就最基础的安全套、润滑液那些，我旁边还有一家药店，比我便宜不说，我还分析了，去药店买，首先安全层面，心理上就会对药店有天然好感。人家药店拿小黑袋一装，这也保密呀，隐私性更好。我这，没进来都知道卖啥的。”

　　“流水那都别提了，根本没回本，那机器还老坏，今天卡币了，明天不出货了，售后是几乎没有，全靠自己修。”

　　张先生的三言两句，道出了很多同行的痛点，“选址学”和“心理地理学”在这个赛道似乎至关重要。售货柜旁边是药店还是酒店，街对面是学校还是写字楼，几米距离之差便是“商业天堂”与“消费地狱”之隔。即使精心选址，还要跨过一道无形的阻碍，在一个仍然习惯把情趣塞入暗角的社会里，当迎面碰见熟人，从闪亮的玻璃屋走出，那瞬间的“脸红”便如冷水般浇灭掉消费的热情。

　　再加上，当年“成人用品无人售货加盟骗局”被曝光，数千个小型加盟商资金与创业梦被一同收割，社会舆论不断声讨，一时间，刚燃起的行业热情便快速降温。一直到2022年，才迎来新的转机。

　　“有的年轻人，都不买300块以下的”

　　大约在2022年底至2023年初，一股新风悄然从外卖平台席卷而至，成人用品外卖店开始扎堆出现了。“30分钟送达，全程隐私包装”“比电商快递更快，比便利店种类更多，比无人柜更近在咫尺”诸如此类的表述，为行业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。张先生也在这一时期选择“南下”，在杭州开了一家自己的特色外卖店。

　　“兄弟，是真爆单呀！刚开始干的时候，全天都有下单的，凌晨三四点都在打包。这比之前更注重客人隐私了，咱们家都用没有任何商标的打包袋，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”。

　　“这次我开始自己进货了，升级了，主打就是卖玩具。不卖不知道，比之前那些可好多了。利润还大，毛利能到50%，有些300多块钱的，进价才100出头。思路还得打开，咱们家现在就是品类多，什么人群咱们都能照顾到。就那种‘娃娃’我这都有老多种了”。

　　正如张先生所言，即时零售为行业带来了全新的增长，也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“特殊赛道财富”的可能。一时间，各种类型的店铺在平台上如夏日繁星般密集涌现，但“繁华”背后，危机也悄然而至。早前在平台上无需实体店，仅凭一纸租房合同和简单手续即可注册成为店家，过低的门槛，引得无数新从业者纷纷涌入。商品同质化也在数月内达到了极致，满屏“003玻尿酸”“X倍**不麻木”的标语，千人一面，多数商品以“面目模糊”的形态，淹没于茫茫“海洋”。价格上更有在无序中失守的可能性显现，恶性循环“内卷”的旋涡出现了端倪。

　　平台们也自然会出手，除整顿违章店铺外，如“飞机*”“震动*”等词语直接被打入“广告冷宫”。但随之而来的是如“按摩仪”“人体工程学设计”“肌体贴合按摩”等商品名称开始出现，形成一种“魔幻式”的朦胧表达。对此，张先生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。

　　“说真的，我觉得这是好事！这是机会呀，就是你说的那个，差异化。刚开始的时候，大家都是懵的，用啥名替代的都有。有描述功能的，我觉得不对，那是产品说明书干的事。还有那些胆大的，直接描述感受的，我觉得也差劲，说白了，一人一个样，描述不好，那不是虚假宣传吗？”

　　“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开窍了，这东西，咱卖的是‘想象力’呀！你看咱们家这商品名，会呼吸的***、跳动的***，直接低调抵达你心里，你能猜起来。刚开始那两年内，和顾客们还加了不少的微信好友，现在都是回头客，有的那年轻人，玩具这块，都不买300块钱以下。说白了，人家吃‘想象力’的这一套”

　　“而且这些顾客里面还真不都是年轻的，有些我了解，也都是结婚很多年的，人家也需要这种‘想象力’的快乐。而且，这些客人对我的触动也很大。过去干这个，我都没和家里说过，不好意思呀，感觉不正经。现在家里人都跟我一起干呢，都赚钱了。咱换个角度看，我这也算‘助人为乐’呀”

　　“现在网上很火的梗，那个堂吉诃德说的？‘你的长枪被大雨磨钝了，你的战马也生锈了’，这就找我呀，‘你的冲锋是堂吉诃德式的，生活的大风车，你要大战三百回合’”

　　(当时作者在震惊中插了一嘴：“这不是堂吉诃德说的”)

　　“管他呢！”

　　“对人类想象力的探索，永无止境”

　　尽管当前张先生的生意一片火热，但连续几次的聊天过程中，还是察觉到他的焦虑，追溯其来源，发现是对“未来”的迷茫。

　　今年四月的上海API情趣生活展会场上，人头攒动，其火爆程度甚至超出很多网友的预期，不再是前几届那种封闭的专业订货会，普通观众票也迅速售罄。有人结伴而来，在展台区好奇地试用VR情趣互动套件、研究智能情趣椅如何与手机联动，在琳琅满目的品牌介绍前驻足，网友反馈，如同逛一场奇思妙想的科技艺术展。张先生，也在人群之列，他这次是奔着学习的目的来的。

　　“思路得跟得上才行呀，干了这么多年，那个展会我去了都开眼了，不得不佩服人家，那么抽象的造型都是怎么设计来的呢？不理解，但市场反应好，咱们就得跟上，科技的新东西，咱们得自己先懂，再结合用户的需求，才能卖得好产品。”

　　作者根据相关媒体描述，确实发现，这场浪潮掀起的不仅是用户的关注，更是一次产品甚至产业的升级。如江苏连云港灌云县，曾经默默无闻的苏北县城，如今有300多家情趣内衣工厂紧密协作。通过创新工艺与快速响应国际流行风格，它们生产的刺绣薄纱、绑带设计、哥特暗黑等风格内衣席卷海外独立站与亚马逊平台，撑起了近38亿元的年产值。

　　“灌云县是我的新启发，就是今年，在你们中新网看到的介绍他们的视频。我的思路也打开了，年初，我刚开始在小红书、抖音这些平台上做等身比例的高仿真娃娃。现在这技术不得了，触感、造型那都相当到位了。自从看了这条，我觉得做外贸，必须得入局，我现在tiktok啥的都有账号，就做高仿真，别看合人民币几万块钱一个，这东西真不愁卖。我是找了两个小团队生产，接的全是定制的活，定制还得排号。这东西在国外更火，就是沟通费劲，我还得一句句翻译，但这就是生意，就是机会呀！”

　　“一手抓‘想象力’，一手抓和用户沟通的渠道，下一步，我自己弄个厂子，咱们也扩大生产，搞研发！搞科技！就这一行，没有天花板。”

　　现在看，从笨拙的金属柜交易，到一键飞抵的隐秘包裹，从千人一面的产品堆砌，到追求极致差异与体验感的全球市场扩张。张先生仅是一抹微小的缩影，但他却向我们明确了一个产业跃迁的核心，最值钱的不是物理产品本身，或许是它围绕那个内在“想象空间”引发的技术性突破。

　　曾有机构研究：“人类性反应与满足高度依赖心理认知与情境想象的构建”。也许，成人用品恰恰是在物理层面精巧复制、在心理层面点燃幻想火焰的双重艺术。谁能不断精准抓住人性深处不断翻涌的渴望与变幻的欲望图景，谁就握有了这场无限游戏的金钥匙。

　　这条赛道上还没有真正的天花板，因为对人类想象力的探索尚无止境。(完)

　　(原载于微信公众号“新瞰见”，作者：郭宇航，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及受访者(已化名)观点，不构成投资建议。市场有风险，投资需谨慎。部分数据、内容及新闻素材取自：艾瑞咨询、海南出版社1993年出版、企拓商业观察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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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黄晨光